品读闽瓯渔家土灶
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
用柴火灶烧饭做菜
是上一代人的生活写照
是这一代人的童年回忆
那袅袅的炊烟
那噼里啪啦的柴火声...
让我们一同品一品,念一念
品读闽瓯·渔家土灶(曾香琴)
古人在地上挖个坑,用木棍支起架子点火烧煮食物,后来衍化到用石头、砖块和上泥土筑起了土灶,历史的文明就从这里慢慢衍生出来。在蜂窝煤炉、煤气灶、电磁炉等厨房炊事工具出现之前,几乎所有海岛渔家百姓家里都是用土灶来解决一日三餐的。一口铁锅,煎炸烹煮,尽显主妇的厨艺和贤惠,也是孩童们对家最依恋的地方。
吃穿住行,对于渔家人而言,吃是放在第一位的,无论伙食如何,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干活。在人们朴素的思维里,建好房子的第一大事,就是挑个良辰吉时请工匠来砌土灶了。这个砌土灶的工匠一定要口碑好的,技术杠杠的,否则砌好的土灶不好烧,那可是要砸他名声的。土灶要建在屋里哪个方位,好让采光更加合理;灶膛内空间比例要合适,好让铁锅能均匀受热;烟囱要尽量不拐弯,好将所有燃烧产生的烟顺畅排出去;灶面更是要平整牢固美观,这才是一个好土灶的评判标准。本来土灶上做饭既要添柴观火,又要洗切烧炖,还要饱受油烟热气的熏蒸,费时费神费力,如果灶再砌得不好,那不是让人更恼更烦啦。所以,渔家人对家里修建土灶这件事特别上心,对灶台面的设计,主妇们最有发言权,她们会在师傅砌灶时提出这样那样的建议,直到称心满意为止。
传统的土灶垒砌,从选址打底到最后完工,是要一步步循序渐进的。灶膛内要嵌入的“风炉子”,一般都是到供销社买的,带眼或带条的,或圆或方的一块铁板,方便风箱送风助燃。灶膛“风炉子”下方还有乾坤,前侧方修有两条管道。侧方的是给风箱送风,前方的是为了方便清理燃烧后散落的柴灰。如果两个管道不通,灶膛里燃烧火候就大打折扣,煮饭就更费事了。灶面上一般会留两个铁锅眼,一大一小,用锅圈固定住,配上相应尺寸的铁锅搁上去,不让烟火窜出来。在两个灶膛之间,聪明的主妇还会要求嵌入一个“汤罐”,“汤罐”得到灶膛柴火余温“施舍”受热,里面加的水就会升温。既能方便烧菜时添加水,也可用此温水洗碗涮锅。尤其是冬天的时候,洗脸、洗碗,舀出“汤罐”的热水,那感觉不要太舒适哦。说“汤罐”是最早的热水器,一点都不过分。讲究的人家让师傅在灶面镶嵌上白色的瓷砖,直到土灶完全成型,砌土灶的工事才算完毕。
土灶修好让它完全干燥,选个好日子开火。开火第一锅一定要先煮汤圆,请家人和邻居品尝,预示着往后日子过得称心圆满、甜甜蜜蜜。烟火人生,就从一日三餐开始。土灶是一家人日常生活的重要物件,承载着一家人的温饱任务,更是渔家人彰显生活质量的晴雨表。红薯丝、米饭、炒菜、大杂烩......普普通通的五谷杂粮、小鱼小虾,均能在主妇的巧手下变出各种花样来。家境殷实的人家,每天烹饪的饭菜会丰富些,而家境贫寒的人们,能填饱肚子已经是很大的欣慰了。
但不管怎样,土灶上该有的一些小物件,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。
土灶的燃料是各种柴禾,也有荆棘,不敢用手直接塞入灶膛,就得借助火钳夹起来送进去。点火靠火柴,擦燃一根,用细柴禾引燃,这是生火的技能。梅雨季节,那火柴容易受潮,放在灶膛外边隔层干燥着,否则你下次做饭烧火怎么都无法擦着火柴引火,那给你急得跳脚,上火。灶膛柴灰积多了,也得用火钳子扒拉出来。调整灶膛火候大小,火钳子可是最实用的,扒拉着柴灰掩一掩,火势就会小一点。灶台边墙上挂着“筷勺笼”,乌漆麻黑,是陶制的,下面有漏孔,方便沥水。筷勺笼有两格,一格放筷子,另一格放锅铲和锅勺。那锅勺和锅铲可是铜铸的,算是渔家厨房比较珍贵的厨具,耐用,美观。于是会自发地去收集各种铜质材料,等待铸冶匠下次来的时候,家里也能铸一把铜勺。筷勺笼上还会挂一个蒸架,那蒸架是用三根或四根竹片做的,煮饭的时候放在锅里,上面搁上要蒸的鱼干等。如果因要蒸菜,使得锅盖无法盖上,还会有一个“蒸笼圈”架上,增加高度,让蒸菜更为妥贴密实。渔家人极少有炒菜的,蒸菜却是常见,一锅多用,省事儿。锅盖原来都是木头做的,后来才有了铝制锅盖。现在才知道,其实木头锅盖是最好的,吸收蒸汽,还环保。
洗刷铁锅的时候,灶台上还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小东西却发挥了大作用。现在厨房有钢丝球,各种清洁小神器。那时,煮过粥和米饭的铁锅会留下锅巴或米浆膜,人们舍不得倒掉,留下了可以喂猪或给鸡鸭吃,刮锅沿的“神器”却是一个藤壶壳。这藤壶壳是渔家人下海打来藤壶,挖了肉,找出来一个最大最好看的壳,放在灶台一角,洗锅的时候,拿上这个“神器”,一圈圈刮着锅沿残渣。藤壶壳与铁质锅沿摩擦,发出刺耳的声音,却是渔家人“熨心”的“乐曲”。那块灶台上的抹布,是家里男孩子哪件衣服实在不能穿了扯下来的,洗洗擦擦,物尽其用。土灶边上通常还会置放着一口水缸,蒸煮洗刷,水是最大的消耗品。
在厨房里,最令人垂涎的,是灶台上母亲摊红薯粉面饼的那块肥肉。在那个油星见不到多少的年月里,一块方形的肥肉被中间切开一刀,放在铁锅里擦一下润润锅,然后开始摊红薯粉饼。那块肉被反复利用,外面都被擦得焦黑,香味四溢,恨不得咬一口尝尝。直到那块“擦锅肉”实在发挥不了作用了,才会被切成几片放在锅里,与一锅大杂烩一起煮了给孩子们打打牙祭。谁要是吃到一块,心里美得呀,那比中了彩还开心。还有那饭后的锅巴甜糖球,简直就是那时代的顶级零嘴。
帮着妈妈烧火做饭,这几乎是每个渔家孩子都体验过的生活技能。没有哪个孩子会拒绝坐在土灶边烧火的,因为只要一开火,一定是要做点什么吃的。没有谁对“吃”会有免疫力,何况在物质并不丰裕的年代。闻着锅里飘出的饭菜香味,听着风箱推拉响起的“吧嗒吧嗒”声,这种散发烟火气的家的温暖是最熨贴身心的。
随着“厨房革命”,土灶渐渐远离了人们的视线,取而代之的是方便卫生的各种燃气灶。但人们依然怀念土灶上做出来的大锅饭,贼香。于是有人便将这种怀念迁移在某个地方,砌了土灶供自己或游客自主做饭。但无论现在的土灶做得多少精美,食材和调味品再怎么丰富,似乎寻味不出小时候妈妈在家里土灶上做的那饭菜香。
小渔村的石厝也渐渐远去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别墅型楼房。那傍晚时分村子里此起彼伏用锄头刮锅灰的声音,和着犬吠、鸡鸣的“民乐”,再也听不见了。落日时分,从此再不见那家家户户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,和着土腥味飘得很远很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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